(66)
山寨头领,婚丧嫁娶,迎来送往,必不可少,牛逼如武松,也屁颠屁颠跟在别人后面随份子,鲁智深这憨货,也乐呵呵的赶去帮忙
朱武曾对送礼发表过一番感慨
礼尚往来,礼“上”往来,人一旦降生,谁也挣脱不开。
往卑微里说,前街的刘乞丐,在后街王乞丐结婚时,不也送了两块大馒头?
往高贵里说,跳出红尘的文殊院智真长老,在大相国寺智清长老七十大寿时,不也千里迢迢的送了贺仪?
你出生时,别人给你爹妈送礼,你生儿子时,别人给你送礼,你咽气时,别人给你儿子送礼?谁能免俗?
朝代更迭,礼仪不变,五千年文明史,就是五千年礼仪式、、、新媳妇哪条腿先下轿,人死了头朝哪个方向摆、、、都有讲究
婚丧嫁娶,讲究热热闹闹,路人皆知
我问朱武,为啥要弄这么大场面?
这厮苦思良久,说可能是因为
第一、一个人抬不动轿子
第二、谁也不想自己好兄弟拉着自己手说村里最近来了个骚娘们一起去调戏时却发现是自己娘子
(67)
送礼绝对是门学问,赶早不赶晚,你想想,领导一天得迎来送往多少人?哪能个个记得住?但送早也有风险
上次,晁夫人怀胎八月,晁盖天天没事往扈三娘家跑,晁夫人气的无处发泄,跑到后山煽老黄出气,别人都是煽牛脸,她倒好,专煽牛腚,被老黄一蹄子踢流了产
去帮忙回来的顾大嫂在半山腰跟孙二娘说,流了,还是个大胖小子,忒可怜
杨志这厮正从旁边经过,没听到前一句,听到了当中一句,一溜烟跑了,后一句听到没听到不清楚,但从后来事情看,应该是没听到
这厮领了几个手下,抬着两筐鸡蛋,跑到晁盖家门口,敲锣打鼓,放起鞭炮,把晁盖气得脸都绿了
这厮名气有,武艺也有,出身也好,按说早就该升厅级干部,晁盖压着就不给他升,现在还在堂级的位置上原地踏步
活该!让你再吹嘘你祖宗!
活该!让你送礼老跑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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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山寨乱糟糟的,一大早,几个一身血污的兄弟蹲在聚义厅前哭诉,说在山下老老实实的巡逻,济州府不讲道义,派人偷袭,将他们打成重伤、、、
下午,葛老爷子领着几个老头子,一路哭着上山,大骂济州府衙门黑暗,鱼肉百姓,欺压良民,请梁山英雄们替天行道,解救水深火热中的济州百姓、、、
鲁智深气得高声骂娘,武松牙齿咬得格格响,兄弟们无不义愤填膺,纷纷要求攻打济州府,一小兵当场咬破食指写了血书,立马被宋大哥提拔为地级干部,一时血书满天飞、、、
群情激奋,最后晁宋两位头领顺应民意,贴出告示,列数济州府二十大罪状,即日起兵攻打济州、、、
王矮虎悄悄告诉我说,那几个兄弟不是被济州府打的,是去翠红楼嫖完不给钱被翠红楼的小梭罗打的、、、
还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葛五叔不种地不做生意,平日里提个鸟笼下下棋,吹吹牛逼,逛逛妓院,竟然住着高宅大院,花钱如流水,哪来的银子?
(69)
晚上越想越气,这几个家伙不是忽悠众兄弟吗,我最恨这种鸟人,爬起来去找宋大哥,要拆穿他们。
路上碰到朱武,问我干啥去,我把前后讲了讲
朱武沉默许久,反问我,你以为宋大哥就不知道?
我有些糊涂了,既然知道为啥还相信?
朱武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给我扯历史
他说,自夏朝建立以来,历经数千年,朝廷和老百姓的关系就是忽悠和被忽悠的关系。忽悠的好,天下太平,忽悠的不好,改朝换代,换一拨人继续忽悠。
听朝廷忽悠,本本分分,埋头干活,风里来雨里去,好不容易攒了点银子,结果朝廷多征两种赋税,交上之后,发现,啥都没剩下!白干!
听叛贼忽悠,拿起锄头反他娘的,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到头来发现:我草!除了骑在脖子上的人换了一拨,别的啥都没变!
我本来就笨,听了朱武一段鸟话,有些迷糊,难道老百姓都像鲁智深那憨货那么傻,任人忽悠?
朱武举了个例子,隋朝末年,隋炀帝移驾江都,李渊暗中勾结突厥,阴谋叛乱,怕副留守高君雅不从,倒打一耙,诬告其勾结突厥当叛贼。
叛贼最可恨,太原百姓怒火中烧,蜂拥到留守府,要求处死高君雅。民意难违,忠臣被一刀砍作两半,众人欢呼万岁,殊不知真正的叛贼已经将他们的妻女许诺给突厥当做起兵的条件、、、
最后,朱武问,懂了没?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像懂点,又好像不懂!
这厮摇着头走了,说啥朽木不可雕也!
娘的!说我笨就直说,尽整些文明词!
(70)
我琢磨了大半天,还是没搞明白啥意思!
头脑发昏,干脆不去想了,知道的越多越痛苦,别看这厮天天嘲笑我笨,其实我活的比他自在多了,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你看他,天天哭丧着脸,像谁都欠他银子不还似地,谁见谁烦!
路过顾大嫂家,顾大嫂又在求神拜佛,这婆娘忒逗,每次有事求着神仙时,就摆个八仙桌,弄个猪头,置些水果,插上三炷香
上面挂一溜神仙: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玉皇大帝,灶王爷,财神爷,土地爷、、、足足有十多个,也不怕贡品不够神仙们打起来
顾大嫂每次都特虔诚,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祈求神仙们保佑。
每念叨一个神仙,磕三个响头,实打实的磕,梆梆响、、、
一圈下来,额头都能肿成馒头。
若是灵验了,万事好说,鞭炮齐鸣,捧个猪头千恩万谢,逢人就夸老天有眼,神仙保佑。
若不灵验,那可翻了天,这婆娘会跳脚大骂:你瞎了眼啊?白给你猪头吃了?咋不灵验?<div class="post-jb"></div></div>
(71)
又要打仗了。
在江州时,对行军打仗很是向往,做梦都想当将军,提十万虎狼师,纵横南北,青史留名。
后来跟着宋大哥上了梁山,做了头领,才发现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第一次领兵打仗是攻打祝家庄,宋大哥一手翻兵书,一手排兵布阵,煞有介事的将兄弟们分为三队,先锋队,中军队,弓箭队
先锋队最危险,冲锋时在最前,逃跑时在最后,危险系数忒高,基本上都是一帮亡命徒
弓箭队最安全,进攻时,跟在中军后面放放箭,战事不利,抬脚就溜。
能进弓箭队的都是关系户,晁盖的小舅子,花荣的外甥,吴用的侄子、、、
约好,先锋冲阵,中军压住阵脚,弓箭队在后面放箭
我任先锋,领着上百号人,浩浩荡荡的杀到阵前,兄弟们原本都是流氓,没打仗经验,也不懂啥阵法,你推我挤,乱成一锅粥、、、队伍过处,地上一溜草鞋、、、、
打仗总要先礼后兵,双方将领到阵前,互通姓名,讲一下为啥来打你,顺便问候一下对方老母,接着开打、、、
那次,我词都想好了,本想好好吹吹牛逼,但自始至终压根就没说话机会,因为根本停不住,人推人、、、
只好冲锋,我领着兄弟们呐声喊,一窝蜂往前冲,结果,还没跟敌人照面,天上嗖嗖的往下射弓箭,全他妈的背后射的
弓箭队那帮王八蛋压根没几个人摸过弓箭,全他妈的一帮鸟人,连弓都拉不动,弓箭全掉自己人头上
宋大哥坐在高头大马上,戴着大高帽,举着令旗,装模作样的指挥,一支冷箭嗖的把他帽子射了个对穿,这厮趴在马上再不敢起身
仗没法打了,败军如山崩,兄弟们四散逃跑,祝家庄的人纹丝未动,都在哈哈大笑
事后清点,百余个兄弟阵亡,一半是被射死的,一半是被踩死的
我中了三箭,全他妈背后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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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打仗前,兄弟们都很忙,先聚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呼小叫,人人似乎都很开心,其实,谁心里都明白,过了明天,很多人的牌位,都将摆在忠烈祠中
宋大哥黑脸喝的通红,语含悲伤的对晁天王说,晁大哥,咱哥俩平常有点不对付,但今天老弟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万一我不小心交代了,你一定要照顾我妻儿老小
晁天王一脸仗义,兄弟,你放心去死就行,你的老爹就是我的老爹,你平常怎么孝顺我就怎么孝顺,你老婆孩子就是我老婆孩子,你平常怎么照顾,我就怎么照顾、、、
时迁搂着朱武的肩膀,再三叮嘱,时是时迁的时,迁是时迁的迁,万一明天他战死了,牌位一定不能刻错了
王矮虎拉着乐和的手,反复哀求,给他写祷文时,千万不要写他好色,切记!切记!
顾大嫂拿出锭二十两的银子,“啪”的拍桌子上,让鲍旭管他叫娘,鲍旭二话不说,当即跪倒在地,脆生生喊了一声娘,顾大嫂哈哈大笑,没等她笑完,鲍旭跑到门口,抱住看门狗的后腿,大声叫爹、、、、
吃饱喝足,有老婆的,回家腻歪,没老婆的,跑山下翠红楼腻歪
人人都在放纵,花钱如流水。
明天,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趴在兄弟尸体上翻兄弟口袋,还是直挺挺的躺在那里被自己兄弟翻口袋
偌大的聚义厅,刚刚还热闹非凡,转眼就空空荡荡,只剩我、鲁智深和武松
我和鲁智深玩骰子,老规矩,赢了的煽输了的一巴掌,这厮脸肿的老高,赌气不跟我玩,跑去跟武松玩
我心下暗笑,真他娘的笨,换个人煽你就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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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喝多了。
酒,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
别看乐和这厮平日里斯斯文文,见了谁都满脸堆笑抱拳作揖,放屁都要抬屁股,三碗酒下肚,立马换副鸟脸,腿往凳子上一翘,袖子一捋,开口就CAO你MA
林冲,平日里在晁宋两位头领面前,唯唯诺诺,像个裹脚小媳妇,蚂蚁放屁的事都要请示一下,从不敢乱说话,喝醉后,脸红脖子粗,唾沫乱飞,张嘴闭嘴都是老子当教头的时候、、、
扈三娘,平日里自诩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兄弟们多看她两眼,就杏目圆睁,一脸不快,喝醉后,也一脸娇羞,眼神迷离,一个劲的往武松身边凑,王矮虎拉都拉不住
我小醉时,喜欢跟鲁智深掷骰子,大醉时,喜欢考虑问题,烂醉时,喜欢骑墙上看星星
我应该是大醉了,因为我在思考,为啥今天这堵墙怎么爬不上去
(74)
宋大哥起兵攻打济州府,出征前照例召集众兄弟祭旗,祷告天地,祈求旗开得胜。
祭旗毕,求神问卦。
这种事以前都是由小相国寺的智善长老操持,智善跟鲁智深同是智字辈高僧,关系不错,经常在一起喝酒讨论佛法。
智善为了揽下梁山所有祭祀业务,舍身忘佛,跟宋大哥拼过酒,陪晁天王骂过娘,请蒋敬去五台山旅过游
这次清风观的一尘道长找到公孙胜,请他看在同门的份上照顾一下生意,公孙胜很讲义气,当即跟蒋敬打了招呼
一尘是个二把刀,本来是个破落户,读过半年私塾,字都认不全,专职坑蒙拐骗,后来不知是混不下去还是良心发现,皈依了道教。
蒋敬很为难,自己虽不归公孙胜管,但人家排名靠前,说的话不能全当放屁。不过拿人手短,佛祖的面子也不能不给。
最后,这厮想了个办法,一分为二,祭祀天地,由智善长老操持,解卦交给一尘长老,利物五五分成。
智善长老祭祀毕,道声阿弥陀佛,退在一边。
众人单膝跪地,聆听上天告示
一尘这厮背着手,装模作样,一步一步踱上道坛、、、不是走,也不是迈,而是踱、、、他娘的,要是在马路上碰到他,照头就一鸟斧!
这厮闭着眼睛念念有词,念叨完,拿出卦盒请宋大哥请卦。
宋大哥双手擎着卦盒,上摇三圈,下摇三摇,左摇三圈,右摇三圈,每摇一圈都无比虔诚的念叨一番,最后往面前猛一抻
啪!
签请出来了!
两根!
众人面面相觑,宋大哥死死盯着两根竹签,汗都出来了。
我咬着嘴唇,强忍着没笑出来。
还是一尘道长修行高,高深莫测的表情丝毫未变,左脚偷偷一伸,把一根签勾到道袍底下!
脚法熟练,力度拿捏的恰到好处,估计平常没少练!
一尘俯身拾起另一根签,摇头晃脑看了半天,一脸惊讶!
众兄弟心都提到嗓子眼,大军出征,若抽个下下签,影响军心,忒不吉利!
这厮金口一开,语出惊人:不是上签,也不是下签,签文奇形怪状,不似人间文字,应是神签!
吴用糊涂了,卦文是他昨晚亲自刻好的,全是他妈的上上签,哪来的神签?
当即也不顾上天恼怒,一骨碌爬起来,走上神坛,探头一看,凑在一尘耳边说:道长,你他妈的拿倒了!
一尘脸一红,忙把签倒过来:上上签,大吉大利,旗开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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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尘道长一脸尴尬,当下也不装了,匆匆溜下道坛。结果一不小心踩歪了台阶,一个趔趄,摔倒在智真长老面前。
智真长老俯身将他扶起,说声阿弥陀佛,道长请起,贫僧受用不起!
一尘讪讪的爬起,站在一边,再不敢多言!
宋大哥起身,发表战前动员,号召兄弟们拼命杀敌,勇往直前,说什么只要打仗勇敢,就会得到提拔。
他这话也只能哄哄那些新上山的傻蛋,老兵油子谁也不信,谁信谁死得快!
一战下来,打仗最勇猛、冲在最前面的基本都战死了,而得到提拔的,大都是那些喊声最高、冲锋最慢、逃跑最快的软蛋
每次打仗,头领极少阵亡,因为冲锋时他们大都站在一边,举着大旗,一脸悲壮的大喊:为了山寨的明天,兄弟们冲啊!
兄弟们在前面杀的昏天暗地,他在后面声竭力嘶:狭路相逢勇者胜,兄弟们一定要顶住!顶住!!顶住!!!
万一战况不利,抬脚就溜,一旦攻破城池,没啥危险了,他扛杆大旗跑城墙上,庄严地宣布:我们胜利了!
山寨上,敢带头冲锋的头领,唯我一人。
倒不是我高尚,而是我喜欢砍头如切菜的快感,喜欢鲜血横飞的场面,锋利的斧头将敌人一挥两半时,我会感到莫名的满足。
杀人,也是有瘾的。
宋大哥又拿时迁的例子鼓励大家,时迁从一名跑堂小兵升为堂级干部,仅用了半年时间,被普通小兵奉为奋斗的榜样,床头都贴着他的画像。
时迁这厮,屁本事没有,人品低劣,总爱干点偷鸡摸狗的事,山寨兄弟都瞧不起他,是那种一起吃饭点菜时问他想吃点什么没等他答话就已点好了的人。
这样的鸟人,按说在山寨永无出头之日,却被提拔为堂级干部,跟我平起平坐,忒他娘的气人!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也没办法,谁让人参加了金沙滩遭遇战那!
那次战斗打的异常惨烈,朝廷从禁卫军挑了上百名高手,星夜奔袭梁山泊,都过了金沙滩,还无人知觉。
眼看梁山大业危在旦夕,这时,恰好碰到巡山队,双方当即厮杀起来
那一战,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巡山队绝大多数人当场战死,却成功挡住了敌人的偷袭,为山寨调配兵马赢得了时间。
白胜这厮,躺在兄弟尸体下装死,才捡回一条命,后来聚义厅论功行赏,别人都战死了,只好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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